啊……

姬問道痛苦到極致的淒慘聲音拖了個長長的尾音，消失了。

他已經沒有力氣自救，反抗。甚至連掙紮都沒有。也或許是來不及了。他就像一塊石頭掉進了水裏，然後，渾身冒著閃電的火花，沈浮。

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。看似平靜的水面，被姬問道激發，瞬間開始暗潮湧動，閃電嘩嘩作響著向他聚集，碰濺出更劇烈的火花，跳躍著，不停地打擊姬問道垂死或者已經死去的身體。

然後他沈了下去。

水裏一陣騷動。但很快就又恢覆了先前的平靜。一副白花花的骨架在水面上飄蕩了。

空中的白陽收了所有令牌，臉一歪，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，飄了出去。

作為幫主，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屬下的老巢，以及老巢裏的機關。正是他，利用鏡面妖設置幻境的方法，將姬問道引到了這裏。

設置這個陷阱的時候，他突然覺得自己和姬重生是如此的相像。

將自己變成姬重生的模樣求救，其實只是他自己尋求父愛的一種奢望罷了。

內心深處，他是如此渴望父皇的愛，正如同姬重生渴望父愛一樣。

姬問道當時如果選擇先飛向化身為姬重生的白陽的話，或許他的結局不會是這個樣子的吧。

但是，他選擇了權力。

白陽內心深處最後一點奢望破滅。他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，除了蒼月。

白陽的青煙飄到了一處暗室。門是天花板上的一個大踏板，閉得緊緊的，不留一絲縫隙。裏面自然只有黑暗。

白陽此時站著的是一個小小的觀察孔。裏面的黑暗中，受了重傷，人命危淺的姬重生在地上蠕動。

“蒼月。”他在喃喃自語。沒有人回答他。

白陽卻聽清了他的聲音，眼底出現一抹慍色。

他往外面走去，腳步輕而又輕。他本來就可以是半煙霧半人形的狀態，做到這點，並不需要刻意。

跟隨他的是那個一直跟著他的黑袍人。他的貼身下屬，必要時候的替身和保鏢。

“記住，這個地方只有你知我知，再沒有活人知道。五天送一次飯，不要讓他死掉。”白陽聲音很輕，像在自言自語。

他的眼裏陰沈無比，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洩露。

現在他們站著的地方正是那間暗室入口大踏板所在的房間門口。

然後，白陽挽個靈訣，一揮手，讓房間隱藏起來，不見了。

他繼續往外走。

我並沒有想要抓你，可你卻落在了我的手裏。

我也不想對你怎麽樣，只是你是不是太過幸運了，竟然可以一再抓住蒼月的目光。

我不讓你死，應該算仁至義盡了吧。

蒼月要走了，可她有些不甘心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，又看了一眼。

突然，她看見淡青色的煙霧從水裏飄了出來。

白陽。怎麽會在這裏？

煙霧飄了過來，直沖向虎暉。

虎暉一條腿走不了路，正由蒼月攙扶著胳膊。

“白陽！”蒼月大叫一聲，張開雙臂，擋在了前面，“他是我朋友。”

青煙就在蒼月眼眉之前硬生生的停住。白陽伸出的手，差點就打到蒼月臉上了。他也離蒼月異常接近。

他滿臉的平淡，卻掩藏不住眼眸裏的嫉妒神色。

“你幹麽，好端端的。……你怎麽也在這裏啊？”蒼月站在虎暉前面，明顯護著他。

“龍虎幫都叫你掀翻了，我能不來嗎。”白陽故意看一眼後面的虎暉，將手放在了蒼月肩上。

“對不起啊……不許對他不利！”蒼月往旁邊走，又不放心，猛地轉頭喊了一句。

“我又沒有怪你。……呶，給你。”白陽跟過來，將一個小口袋遞給蒼月。

“什麽？”蒼月接過來，將東西掏出來看。正是那一堆龍虎幫的令牌。

蒼月一把抓出來的還有那枚白陽心甘情願奉上的黑玉幫主令。

“這是幫主令嗎，好漂亮，跟你很配。”蒼月單獨將黑玉令牌留在手裏摩挲把玩了一會兒。

“現在是你的了。”白陽笑。

“不要。”蒼月又送了回來。

“我送給你了，所有的，包括幫主令。”笑容有點凝固。

“我拿它有什麽用。在你手裏才有用，不是嗎。”

“所有人，包括姬問道，都在孜孜以求的東西，你不要？”白陽看看蒼月無所謂的表情，“可我目前能給你的，只有這些了。”

“我又沒問你要過什麽。……姬問道呢，你在下面有沒有碰到他？有沒有看見姬重生？”

“姬問道已經死了。”白陽只回答一個。

“姬重生呢，你有沒有看見他，或者是他的蹤跡？”蒼月盯著他的眼睛看。

“沒有。”看著蒼月清澈見底的眼睛，白陽內心糾結了半秒，差點就要說，在下面。

“真的？”蒼月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，追問了一句。

“當然，我不會騙你。……我還有事，要先走了。”

“好，再見。……白陽！”蒼月說完，往河邊走去，卻又回頭叫。

“怎麽了？”白陽再走過來。

“如果，我是說如果，我們在戰場上相遇，該怎麽辦。……你會殺我嗎？”

“我不會下手。對你，我下不了手。”白陽沈默好久，有些激動地說。他不由伸手，替蒼月拂去一綹散亂的頭發。

戰場相遇，這是一個異常沈重的話題，卻也是一件無法回避，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。

龍虎幫，白陽可以任由蒼月作為。但是魔族，他做不了主。但是他可以確信，自己不會看著魔族滅亡，就像他確信自己對蒼月無法痛下殺手一樣。

“我也不會對你下手，除非，除非你變得和魔皇一樣。”蒼月看著白陽。白陽可以看出來蒼月已經為這個問題糾結痛苦好久了。

他的心裏不覺又欣慰又痛。

你竟然還能想著我。

可是我卻沒辦法為你分擔這種憂愁。

“再見。”蒼月說著，走向河邊，飛身而起，再次跳向了旋渦之中。

“蒼月，幹什麽？”白陽大叫著，也跟著跳了下去。

“再去找找姬重生！”蒼月已經鉆了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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